指导 山西省文明办
主办 科学导报社
1984年,我以全县中学文科第一名的成绩,一举考到了位于京城的国际政治学院。我的身份从此变了,我成了非农户。1980年代,大学生还被认为是天之骄子。考上大学对我而言是个了不起的大成就,意味着一个人的命运从此被改变了。直到现在,每每同学聚会都会拿这个第一名说事儿,说我是全县的文科状元。我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状元几斤几两。当时,我们县里有三所高中,各有一个文科班,除了县中,其他两个中学师资生源都不行,考上本科的基本没有。故此,县里的文科状元只能出自我们班这几十号人。可能是运气好,那一年的考题比较对路,我就成了第一。不好意思的是,读了两年文科,我在班上从未当过第一。
记得报到时间临近了,母亲特意为我做了一身新衣服,土色的毕叽夹克,毛蓝色的直筒裤,足下是一双崭新的蓝色网鞋。母亲是村里最好的裁缝,村子里绝大多数人过年、结婚穿的中山装、西装基本上都出自她的手艺。电视剧《渴望》开播,母亲无师自通,学会了做“慧芳服”,于是,全村流行。大二的时候,一位家在京城的同学对我说,你入学的时候很中国。我不认为他是在揶揄我,权当是在夸我母亲的手艺。
因为要去三十公里以外的忻县(现为忻州市)坐火车,父亲破例使用了一回特权,把他工厂里的大卡车调来送我。那时候,父亲是县里一家国营小厂的厂长,工资不足60元,卡车是全厂唯一的机动车,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。就这样,我双手扶着栏杆,一身新装昂首站在解放牌大卡车的车厢里,一任卡车带来的风吹乱我的头发,神气十足,感觉就像检阅士兵的将军。
我有理由神气。我是父亲以及母亲两大家族第一个大学生,是我们村里近30年来第一个考入北京的大学生。爷爷得知这个喜讯,按照封建科举制度的规则算了一笔账,认为至少也相当于中了举人。到了火车站,出示入学通知书半价买票。行李照例是要托运的,学校提前寄来的标签上印有“国政”二字。列车员十分好奇,问“国政”是什么意思?搞清楚之后不无羡慕地说,还是个国际人才。
不过,入学之后不久,学校就更名为中国人民警官大学。国际人才立刻出口转内销,列车员同志肯定做梦都不会想到。
(李亚峰)